陈芬芬

2.松花蛋被挤碎了

她的父亲经常打她,一般是在喝酒以后,不过第二天又一切如常,只是父亲的头会埋得更深。

这天早上,女孩赖床了,起来的时候家里只剩她自己。父亲做的早餐已经凉在餐桌上了,女孩随便划拉几口。今天打算去图书馆,没什么明确的计划,反而类似一种旅游。临走的时候,女孩往包里塞了一颗松花蛋。

父亲总是会忽然没有来由地进行说教。“人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“人要对自己的做为负责。”

“我当然懂了!我可比你强多了!”女孩这么想的,嘴上却答应着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“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保护自己。”

“嗯,我会的。”

身体不好的话是绝对会在夏天的图书馆冻成感冒的,好在女孩的体质好得要命。她从包里掏出来暑假作业,翻到还没动过的第一页,又从文具盒里找出铅笔,然后就开始发呆了。

前些阵子父亲又打她了,父亲打她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,她也一声不出,就好像他们之间多年来的默契。父亲打她的时候从来不会看着她,但现在她会看她的父亲,父亲拧着眉或闭着眼睛,总是十分痛苦的样子。最近几年,她越发地会看到父亲十分痛苦的,将手伸过来,拗住她的脖子,拽住胳膊或是腿,按在地上或者沙发上床上,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、身上。

对于挨打,女孩早已熟练,熟练到可以让父亲进一步提高强度的程度,但是父亲却渐渐力不从心,一顿拳脚持续时间和强度,虽然还是远高于一开始时,但照巅峰时期还是差那么一些。

父亲不是因为喝酒才打她的,因为父亲是一个刚正的人,他当年和母亲拌嘴,被母亲说服后非常正式地向母亲赔罪。母亲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他却说“错了就是错了,错误一定要纠正,只有改正了错误才可以被原谅。”那个时候女孩的母亲还在,女孩的父亲说过“为了我要保护的东西,我什么也不怕,什么都会做。”

有一次,父亲打了女孩,第二天父亲蒙头到了大中午。女孩悄悄走进父亲的卧室,踌躇了一下,轻声说了句没关系。但是立刻,父亲在被窝里用很平常的声音“不,月柔,错了就是错了。永远不要原谅不会改正的人。”

无论如何作业是写不下去了,在阳光如此灿烂的下午,在充斥冷气的室内用作业困住一个人比体罚更残酷。更何况,这是最后一期假期作业了,蔺月柔已经毕业了,那本暑假作业再也不会迎来它的开学。

月柔离开座位,从期刊阅览室里随便翻阅着杂志。《震惊!银河系大危机,混乱力量死灰复燃,最强混徒混入地球》

窗边的日光,力量慢慢减弱了,颜色转成红色。

公共汽车上很挤,月柔的双肩包格外碍事,她只好把包担在车窗下面的栏杆上,倚着书包站着。她幻想着晚饭父亲会做什么,父亲擅长做的是炖菜,或许会炖鱼吧……

父亲有好久不打她了,上一次打她后,第二天父亲查看了她身上的淤青,这倒还是第一次。可能我们也会变成像同学聊天说的家庭的那样子吧。

五点五十八,父亲还没有到家,进到卧室,书包搁在椅子上,月柔向床垫子上倒过去,一丝丝的温馨的气体从包拖着身体的垫子里渗了出来,月柔看着天花板情不自禁的发笑。

月柔等了很久,开着电视,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。十一点半,父亲没有回来,夜不归宿,也是第一次。

月柔忽然想起来,包里的松花蛋忘了吃了。她把蛋掏出来的时候,蛋已经是碎的了,蛋壳散落在包里,甚至青黑色的蛋黄也挤出来一些,甚至还有点腥味。月柔一声哀呼,一边清理渣子一边把蛋剥开,咬一口,味道还是可以的。

月柔在没有主食和菜的夜里,独自吃完这枚碎掉的松花蛋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的父亲。

评论(1)

热度(4)